謁烏啼

【迹冥】回溯

大宝贝一个不小心跌回过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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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幻总生日快乐,祝天地长长久久~~

 

天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背后突如其来的一击,之后,便是无止境的坠落与浓稠的黑暗。

        

“玉逍遥,我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被任务掏空……”那个记忆深处的少年欲言又止。

“如果我们能够永远这样一起生活,该多好。”

那一声温柔的叹息融进了额头传来的柔软触感里,像是一场专属的美梦。

 

天迹醒来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潮湿腥气,这个气味曾经带给他期待,也同样带给他悔疚。它让人联想到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也同样是青涩的珍藏于心底的一味酸甜。

“这里是……”

关押小十七的地牢。

天迹愣怔地检查了自己的服饰,又迟疑地抚摸上自己的额心。

是云海仙门的衣袍和年轻时候的模样,那刚刚听到的声音与触觉,或许也并不是梦——那是一个吻。

他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玉逍遥,”末日十七刚回来就看到天迹呆头呆脑的模样,心里暗笑一声,嘴上却不饶人,“怎么今天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有,跟你说了不要总跑来找我……诶!”

天迹不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想拽着人往外冲。

手掌下的触感柔软而纤细,只有一层薄皮包着骨头,似乎不捏紧些就要滑走再也消失不见。天迹心如擂鼓,一部分是因为激动,还有一部分是源于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同一时间线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的状态,又有什么限制。在此刻,他只想完成年少时的一个约定。

直到末日十七喊住他扯回自己的手腕,理智才慢慢回笼。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把手抬到眼前,刚刚那几秒变得透明的皮肤在他的注视下又凝实起来。

看来即使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此时,仍然有着诸多限制,不便随意更改那些发生过的事。天迹心下盘算着,这也是好事,说明这里很有可能和原时空是交叠的。

他定定望着末日十七略带狐疑的眸子走神,手指蜷了蜷,又在心里叹着气松开。多想在此刻便与小十七将话说开,再不管不顾地牵着他走。只是如今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还有刚才身体的消失,总不让人安心。

不等细想,他突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便喊着有事要出去一趟,匆匆忙忙跑了。

果然,在洞口的石壁后没等多久,就看见远远一个玉逍遥哼着小曲提着山下刚出锅的叉烧包颠颠地晃悠过来。

“……玉逍遥?你不是有事吗。”

 “唉你逍遥哥的能力,什么难题不是分分钟解决?走走走,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

天迹收回打量的视线,这个时空里还有一个玉逍遥,那么他的存在又意味着什么呢。心里有了一个未成形的猜测,但更重要的还是先去买两个叉烧包垫垫肚子咯。  

天迹后来又尝试了几次,才大致摸透规律:凡是会影响未来走向的事情都不能做。他不能跑到小十七或者此时的玉逍遥面前说:嘿,猜猜我是谁。也不能去找玄尊谈谈教育问题。

他只能看着玉逍遥在石门进进出出,有时带着满满的吃货大礼包进去,有时推搡着小十七出来。他看着十七总是停留在玉逍遥身上的目光,看着玉逍遥没心没肺地笑着却不自觉地迁就,又想到了那个干净又暧昧的吻。

那是末日十七对玉逍遥最初的悸动,也许无关情爱,却是少年给出的全部真心。

他收到了。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天迹终于还是等到了那个人。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是仙门尊者,还是乱世枭雄。

九天玄尊,那个引领他成才,又害无数人跌入苦难深渊的人。

天迹谨慎地藏在石璧后,屏气凝神,他听不到里面发生什么,所以才更惴惴不安。

那些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往事正要血淋淋摊开在眼前,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抿了抿唇,视线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还是穿着规整的仙门服饰,手里提着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玉逍遥,可他明明从未……电光火石间,被尘封的一幕在脑海里闪过。

是一个清晨,他在十七的地牢外边醒来,迷迷糊糊回了仙门——这段回忆的浮现如同打开了魔盒,更多的片段纷至沓来。

那天本应该是和十七约好相聚的,临出门时,被玄尊派去收集仙草,他匆匆忙忙贿赂了小默云代劳就往十七这边赶,却莫名奇妙地睡了过去,还忘记了这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一环终于解开了过去和现在的所有迷题,天迹一边心下思索着,一边手下不停地劈晕了玉逍遥。

他轻啧一声,抹去了年少无知的自己的记忆。

“记忆被抹了这么多次,不会影响智商吧……”

应该不会,毕竟天哥现在还是一等一的聪明,已经明白如今的状况了。

这天玉逍遥的突然昏迷与失忆,原来竟是自己造成的。

从时间上来讲,他是来自未来的“果”,但就事件发展走向而言,他同样是推动未来发生的“因”。这一次的时空回溯,原来早在最初就注定了。

玄尊走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浓浓的血腥气让天迹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扔下手边昏睡的玉逍遥就往里跑,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迈不开了。

里面除了无边的血海,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远远地,就看到那个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少年,小小一只,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像是什么没用了的废品一样。

他单薄的胸口被剖开一个口子,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而那双永远追逐着他的眼睛已经合上了。

多么像啊,永昼开启究竟末劫那天,也是这样躺在他怀里,没有一点生气,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再也不会口是心非地拌嘴,再也不会捉弄他向他讨债,再也不会和他抢最后一块云朵厚片。

天迹小心地上前将末日十七捧在怀里,这个拥抱亏欠了太久,亦期盼了太久。

功力源源不断地被注入,却只能感受到那个身躯越来越冷。他又将小十七往怀里紧了紧,手上的传输没停,开始絮絮地讲起了话。

心里乱成一团,他并不知道自己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从初遇开始讲。是仙门首徒和面具少年的初遇。

“十七,你相信一见钟情的缘分吗。”

可惜少年不识爱恨,又有命运强作离分。

曙光透了进来,十七的胸口也重新跳动起来。

天迹还是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了,走的时候看到了被扔在远处的一具尸体。即使被层层绷带遮掩,也不难看出是玉逍遥的轮廓。

又是一个血元造生的仿制品。他抿了抿唇。

这天之后,玉逍遥和小十七的相处状态仍如往常,在一个无知一个刻意隐瞒的情况下,甚至有愈发黏糊的趋势。

只有天迹是掐着日子过的,他知道有些无法避免的离别已经不远了。

再回来的时候,风有些凉,他看到末日十七在石壁外立着,壁上刻着两个大字“永昼”。这是玉逍遥为十七取的名字,也是他的祝愿。

愿他不再只是一个实验品。

愿他能生活在曙光照耀的尘世。

天迹知道,那个能够照耀末日十七的人,应当已被玄尊抹去了记忆,不会再回来了。

那天十七在那里站了很久,天迹也悄悄看了他很久。

所以他发现,原来他也知道。

这之后,玄尊来得愈发频繁了,小十七很少再出门。鬼魂不甘的嚎叫,变本加厉的疼痛,还有粘稠的血液成为他生命的全部。

天迹每一次在无边的血色里寻找到那个失去意识的身影时,都觉得自己也被命运压得喘不过气。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精心养护的花朵一点点枯萎下去。

“玉逍遥,我好想……死……”天迹眼睁睁看着一颗晶莹的泪从末日十七空洞的眼里滑落,落在了他的心上,疼得他一个哆嗦。

终于。

他的脖子上是被刀割开的伤口,他自己动的手,很果断,应当是划破了动脉,大片的血迹把身下染成一片。那样纤瘦的一个人,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呢。

天迹知道自己忍不了了,此刻他只想把那个最珍贵的人重新揽回自己的怀里,为他遮挡那些残酷的风雨,哪怕只有片刻都好。

这是他第二次在清醒的末日十七面前现身,却并没有出现身体变透明的情况。

他在十七的瞳孔里看到那个属于玉逍遥又并非玉逍遥的身影慢慢靠近,稳稳地将十七托进怀里,带着他靠坐在洞口。

“活下来。十七,永昼,活下来……”

末日十七觉得自己也许是在死前出现幻觉了,他看见玉逍遥回来找他了。

但他又不是很确定,因为玉逍遥总是在笑的,如果是他自己的幻想,那也一定是一个开心的玉逍遥。

而不是眼前这个,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的,看起来无助又不甘的。

“玉逍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玉逍遥”没有回答他,但望向他的眼神克制又温柔,拥着他的怀抱温暖而熨帖,这是他印象中得到的第一个拥抱,却又觉得已经感受过无数次。

是什么时候呢?

是帝父用玉逍遥的仿制品试探他让他重伤濒死的时候,是他一次次在血池里快要放弃的时候,是每一个噩梦缠身的时候。

这样熟悉的感觉,“一直都是你,对吗?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的……”

“是,”天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久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到星河易转白云苍狗。

那个时候苦境或许仍然不太平,但定有新人挑起重担,他们便做一对闲适眷侣,也许隐居山野,也许济世救人,执手朝朝暮暮,坐看云卷云舒。

天迹感觉到脖颈的湿润,垂首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

泪与血带走了末日十七最后的气力,但他还是倔强地睁着眼,想把这场美梦记住。

“睡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天迹微微俯身,以额贴额。

十七安静地闭眼,他确实很累了,但他也想再多感受一会儿此刻的心安。

“永昼。”

天迹突然喊了他一声,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说些什么。所以很久之后他才又开口。

“你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你想做的事情全都做到了。”

“你爱的人,他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借着微风送来的婆娑树影,天迹缓缓低下了头……

他们在接吻,身前是月光,身后是血色。

 

末日十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大梦一场。

他知道玉逍遥始终未曾回来过,但即便是自己骗自己,也是好的。

随着计划逐渐展开,帝父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他强迫自己去接受玉逍遥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又放不下濒死时、幻想中、梦境里的那点光亮。

他知道自己应该学着残忍、学着习惯,却总在最后一刻想起玉逍遥带着他在街市里和小摊贩们熟稔打招呼的模样,想起玉逍遥认真地叮嘱他不要滥杀无辜。

他想挣扎,却发现天地间全然一片泥泞,无处可去。

所以最后他红着眼将留声之耳埋入尘土,又打开留蝶梦,让那只可怜的蝴蝶替他感受自由与光明。

玉逍遥,明知我身处地狱,你为何要带我看过人间。

 

“曙晨,你来了?”

末日十七披着黑色的斗篷坐在山崖上,幸好是黑色的斗篷,看不出血迹。

天迹沉默地走到他身后,陪他望向那片被血染红的风之谷。

“你知道了……”十七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咙,眨了眨眼,“是鬼谛做的。”

“也是我做的。”

“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未曾放过。”

“下手的时候片刻的犹豫也没有。”

他抬头仰望自己的曙晨,才发现原来两人看起来都很平静,一种凝滞的平静。

“我是疯了,对吧。”

其实不是没有感觉的,为什么总是看到一些幻象,总是可以和另一个自己对话。他很平静地接受了,甚至越来越多的时候让出身体的控制权。

只因他希望末日十七永远只是玉逍遥的十七号,如果以后还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相见,他还能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地向他讨要那八十七两。

他没能等到曙晨的回答,也不强求,起身拍了拍沾上的灰尘便离开了。

天迹沉默地又站了一会儿,他似乎听到冥冥之中齿轮转动的声音,可惜他虽被誉为仙人,却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挽回不了所有的遗憾。

 

鬼谛最终成为了地冥。

在面见玄尊的时候,是末日十七去的,远远就看见许多仙门弟子簇拥着玄尊与另一个白发仙人走过。

那是……玉逍遥。

是他不认识的玉逍遥。

“这是天迹,神毓逍遥。”帝父一字一顿,鹰一般的眼神锁在他的身上,是在警告。

他再看过去,那人神情冷淡,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连目光也未曾在自己身上停留半分。

“他不记得你了。”

“他不记得我了……”十七喃喃地重复鬼谛的话,“也挺好的,从现在起,便只有天迹神毓逍遥和地冥鬼谛了。”

“我们本就殊途。”

可如果甘心,为什么又会红了眼眶。

天迹不禁向前半步,眼前的时空却突然震颤起来。

那一瞬间,无数往事从眼前闪过,从三乘同修到玄尊身故,又到天堂之门与黄泉三千丈,到邪凡双子的降生。

他看着他时而是鬼谛,时而是永夜,又或者是瑟斯、血闇、无神论……他看着他的小十七碎成了无数瓣,每一瓣都不是他,又每一瓣都是他。

他还看到他在和自己相对而立时面具下滑落的眼泪,看到他独自等待双生花的枯萎,看到他满腔的忿怨在自己面前只能尽数化为无奈和妥协。

最后,他看到他孤身一人踏上殉道路,竟无半点怨由。

无数乱石四处散落,天迹一路闪躲,摸索着走向那两个相拥的身影。

他们紧紧贴靠着彼此,在世界的尽头相爱。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玉逍遥,他还在未来等你。”仍是年轻时期装扮的天迹将地冥轻轻揽入怀中,就像是先前无数次抱起失去意识的小十七。

随后顺手治疗了另一个自己身上的伤势,又清扫去部分石块,等着非常君将他带回云海仙门。

至于他自己——

他带着地冥回了仙门脚下的那个村落,此时早已物是人非,那些会客气地招呼他俩的商贩皆已故去,他们的子孙或许逃难去了,只留一片荒凉狼藉。

天迹立起一块无名石碑,又在底下震出一方空间。

他侧躺着闭上眼,怀里是他此生的挚爱。

——当年时局复杂,未能实现,如今,他如愿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耀眼的光亮劈开了天迹眼前的黑暗。

这是……

他顺着星芒的指引,在漆黑的空间里前行。

是温柔又清冷的,他熟悉的感觉。

衔接上被击落时空裂缝前的记忆,想到这个时间点同样处境堪危的苦境,他却丝毫不见忧心,只因:

“小十七,你终于来啦,救命啊——”

 

在很久以后,玉逍遥终于实现了抱得美人退隐山林的远大理想。

那夜月色正好,两人刚缠绵过,他蹭着永昼的颈窝想着第二天该给永昼做些什么好吃的。

奇梦怔怔凝望窗外,“那天也是这样的月亮。”

“……什么?”玉逍遥没听明白,却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你向我表白那天。”

“那不是在——”

“在那个洞口,你向末日十七表白那天。”

奇梦侧身望他,清亮的眸里有让人沉醉的色彩:“我是清醒的,对吗。”

天迹一时哑然,但他不说话,奇梦也看懂了他的答案。

也许在那些不堪的岁月里,他拥有的美好大多是自己创造的幻象,却原来也曾获得一个真实的吻和陪伴。

“你爱的人,他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奇梦将双手虚虚环住玉逍遥的肩,用额头贴上额头。

“是你将我带入这个明媚尘世,曙晨。”

他们拥吻,身前是明月,身后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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